觉斯风神300年，为何能一任挥洒？

王铎的一生跨越了明清两朝，明末清初的中国形势迷茫、复杂，但艺术发展却极为繁荣。中国封建末路的风云变革并未影响少年王铎求索奋进、干禄仕进的志向。他的思想标新立异却不忘本冒失，立足继承古法的同时“独宗羲献”。

王铎 雒州香山作 1640年作

247×53.5cm

4536万元 北京匡时2010秋拍

融合诸家

独宗羲献

▼

以明朝阁臣而入清为仕的王铎，他的书法造诣虽高，但在当时却长期受到冷落。王铎擅楷、隶、行、草等多种书体，尤以行草的造诣最高。历代评论家在观其作品时，往往因二臣的身份主观地贬低其艺术成就。倘若摒弃封建道德的约束和偏激的艺术观念，将王铎的草书置于明代草书名家中重新审度，便能真正看到他草书取得的巨大成就。

王铎 楷书 题南宋夏圭柴门掩雪图

全卷75.6x32.6cm

王铎的书法启蒙初宗“二王”，而后专攻颜真卿深得其精髓，兼学米芾，一生精进，摹碑帖无数。他年轻时就研读被誉为绝学的六书古文字，从钟鼎款识、秦汉碑帖到释典文字、秘阁法帖，任选一字他都能详述根源，并举其意，辨其形之异同。他主张书法理应学古，学古方能得新。“一日临帖，一日创作，相互交错雷打不动”，他一生勤奋至此。王铎临摹的草书作品主要源自《淳化阁帖》，其中张芝、二王以及两晋、南北朝、唐朝的名家法帖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中国书法艺术博大精深，书法家们将精神层面的主观感受物化成为汉字的艺术表达，代代传承相继，沉淀革新，熔铸成为东方特有的书法精神。王铎尊崇古法之道，尊羲献，溯篆隶，取唐宋，各代书法精华无不纳入其师法之中。精神之外，他将诸家技法之精髓提炼融合于自身创作，辅以丰富拓展、自成一家，成就了气韵生动的王氏风神。

王铎 行书 罗汉跋（局部）

旅顺博物馆藏

觉斯风神

势不可遏

▼

王铎学书，犹如登山。他对书法艺术的领悟判断不是偶然天赋，而是岁月积淀、经营磨砺而成。纵观《拟山园帖》，处处可见“偷梁换柱”，汲取他法后以自家面目立之于世的地方。王觉斯对行草字势、笔法脉络的诠释，塑造了“觉斯风神”的行草风格，不仅有惊涛骇浪之气势，也有小桥流水之韵味。吴玉如在《草书临古帖卷》写道：“觉斯用笔、行气洵有独到，波磔之任自然，使转之能流贯，今人未能梦见。”天之精气所聚，地之精力所积，人之精神所凝，天人合一，穷极变化，足见“势”是王铎法帖的极尽诠释。

王铎 行草书 枯兰复花图卷

苏州博物馆藏

王铎书法力道运用巧妙。单点笔画在纸、绢、绫上运笔就能产生顿挫、仰侧、奇崛、突变的不同个性。他的“一笔书”可谓称绝，草书《临张芝帖轴》中，他采用远大于前人的尺幅，前两行几乎为一笔一行书就，近无断笔。整幅作品如飞瀑直下、冲击涧鸣，又似藤萝婀娜、清风迎拂。一任挥洒，恣意千变万化，同时结体浑厚，势不可遏。

字法造势是王铎书法的又一特点，所谓险绝、柔缓、碰撞、内敛。《赠张抱一行书卷》之中，通篇字势变幻、左右欹侧，笔致老辣，章法宕逸，仿佛听到字字笔画之间阵阵激荡之响。

王铎 草书 临王献之愿馀帖 1633年作

197.5×50.5cm

青岛市博物馆藏

王铎早期作品中，受“二王”的影响，笔势平缓温润；中期研习米芾之后，加以夸张运用，转变为多处方折，激荡跃动。起笔处笔法也颇为独到，落笔成点，形态各异，这与他折角处的方折劲挺之形共同构成他的笔法特点，刚中带柔、潇散逸韵。如果将王铎书法艺术的特点加以概括，中锋为主、精致大器；疏密有致、灵活变幻；章法布白清丽、字紧行空；洞悉墨法，苍郁雄奇。

王铎虽取法“二王”，但书风完全追求个体生命的自我观照和艺术革新。大幅式作品的挥毫之间，政治生涯的苦闷和积郁在心中多年的文墨畅快淋漓，他鲜明的风格和强烈的个性躬身实践了借古开今的鸿途壮志。就艺术而言，他超越了同代的诸多名家，甚至他生存的时代。

王铎的笔法圆转中见方折之气，迟涩中见畅达一体，结构纵横间墨韵虚实转换。从具象到意象，王铎成就了自己，将心中无以名状的万千思绪借此一泻千里，同时也给数百年后的当代中国书法家、日本书法家影响和启迪。他独到的对比整合形式法则和涨墨的表达方式为后世书法艺术的研究与借鉴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契机。沧桑之后，随心而发，书写性情，挥洒万千气象，师古而不泥古，王铎的艺术精神跨越百年，在艺术多元化的今天仍然涤荡着我们的心灵。